官立成：寻找安托瓦内特（上）
[日期：2017-09-10 10:4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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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闪烁着红白蓝三色灯光的摩天轮树立在杜勒里花园的出口处，照亮了协和广场中央的卢克索方尖碑，也切断了游人试图从香榭丽舍大街远眺卢浮宫的视线。巨大的摩托车呼啸着驶过广场，引擎声响彻赛纳河畔。一个黑黝黝的小贩百无聊赖地守着自己的煎饼摊，遥望着远处直插天际的埃菲尔铁塔，不时啜吸一口盛在纸杯里的热咖啡。
1770年5月，当14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以太子妃身份初次来到巴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跟我们今天看到的简直天差地别。
那个时候，巴黎还是巴尔扎克笔下那个狭窄、拥挤、湿腻腻的巴黎，城市的天际线平缓而舒展。羸弱的老马打着响鼻，马蹄踏在青石条上“嘚嘚”作响。那个时候，香街只是一条逼仄的城郊小道，虽然未来的爱丽舍宫已经显现雏形，但道路两侧依然是广袤的农田。那个时候，脚下的这片广场还被称为“路易十五广场”，在今天摆放卢克索方尖碑的位置，是一座由八尊雕塑簇拥着的金字塔。塔的顶端，耸立着一尊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青铜塑像。广场背后那片在今天覆盖着细沙和地铁小票的树林，当年矗立一座庞大的宫殿——杜勒里宫。赛纳河从广场旁边静静流过，送来了圣母院缥缈的钟声。
从卢浮宫出来，穿过杜勒里花园一路东行，不几步就来到了协和广场。女儿吵着要去坐摩天轮。我们劝住了她，告诉她晚上在摩天轮上会看到更美的巴黎。
就在女儿围着卢克索方尖碑拍照的时候，我跑去香榭丽舍大街与广场交界处寻找断头台的旧址。
没有，什么都没有。
林达在他的《带一本书去巴黎》里介绍说，那个位置就在香街进入协和广场的入口处，比邻雕塑“马利之马”。但我找遍了附近的地面，却什么也没找到。我向两个正在值勤的警察打听。警察们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再多问几句，他们铁青着脸，指了指胸前枪口朝下的半自动步枪：“我们在工作。”
这时，一个法国女孩带着三四个游客经过，看样子似乎是个导游。我赶紧跑去结结巴巴地向她求助：“The king and the queen……”——国王和王后。我用手作了个割喉的动作，“咔嚓！”
“Louis sixteen？”——路易十六？
是的，就是路易十六，还有玛丽·安托瓦内特。我要找断头台的旧址。
“是在这儿。”她指了指脚下的地面，“但什么也没留下来。”
“不，有的。我知道有的。有一块铜牌，记着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在这里被砍下了脑袋。有人见过的，像个下水井盖，就镶在这个广场的某个地方。
但我说不明白了。
仔仔细细把周围检索了两圈，确实什么也没有。
算了，可能真的不太好找。毕竟，这是法国人心中一个隐隐的痛，纵然法国人以极大的勇气把它留在了这个广场上，但也未必就有更大的勇气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可以堂而皇之了解。”
后来发生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影响以前发生的事情。这似乎是个常识。但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已经发生之事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将要发生之事的结果。
1770年春季的一天，21岁的斯特拉斯堡大学学生歌德在给安保人员塞了些好处之后，与朋友一起混入了莱茵河上的一座正在举行婚礼的教堂。新人是来自法国的王储、未来的法国皇帝路易十六和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女皇玛丽亚·特蕾西亚最小的女儿玛丽亚·安东尼娅——这个名字后来以法语读音“玛丽·安托瓦内特”而名留青史。
若干年后，歌德在他的回忆录《诗与真》里回忆了当时的情景，但重点却是挂在教堂墙上的挂毯。歌德说，挂毯上的画居然是希腊神话《美狄亚》。那是一个被嫁到异国他乡的公主因为不能原谅丈夫背叛而杀死自己与丈夫之间所有孩子的悲惨故事。歌德愤怒地对朋友说：“这些人难道不知道画是会投射出情感与感受，发出征兆吗？”
这场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埋下了不祥的种子。
其实，安托瓦内特并不是波旁王朝一开始就相中的太子妃，事实上，连路易十六也不是这场政治联姻的最初候选人。早先是路易十五准备亲自迎娶特蕾西亚的第五个女儿伊丽莎白，但伊丽莎白突然患上了天花，并因此破了相。两国转而打算让特蕾西亚的长子约瑟夫二世从路易十五的三个女儿中选一个当妻子。再后来，又换成了路易十六迎娶特蕾西亚的第十女卡洛琳……直到最后一刻，新娘的角色才落到了14岁的安托瓦内特身上，而有证据显示，当时的法国政府已经清楚地了解，安托瓦内特举止轻浮、厌恶学习、游手好闲，连一本书都没耐心读完，更不要说还讲着一口磕磕绊绊的法语。
此时的法国和奥地利都正面临有史以来最内外交困的时刻。显然，两个国家都已经铁了心要借助政治联姻把对方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在未来的岁月里高枕无忧了。
但从后来的历史走向看，他们显然选错了人。这一切再次印证了路易十五的名句：“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未完待续）
